溫潔
夜色闌珊處，那棵桂花樹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兒，躲在窗臺下，不聲不語。植樹節時，我在花盆里栽了一株月桂，這不是為我而栽。
去年冬天的寒霜襲擊，一株養了十余年的桂花樹悄然無息地枯萎了，當我發現時，葉子已經有了楓葉的底色，更像干草般脆弱，輕輕一摸，葉子就碎了一地。自責纏繞，一直想重新買一株桂花栽進舊的花盆里。正想去逛逛花市，誰知兇猛的倒春寒來襲，瞬間打消了我的想法，還是選個成活率高的時間吧。
三月的風帶著生命的活力，陽光也格外溫暖舒適，下班路上又遇見那個騎三輪車的老人，他還是那樣精神矍鑠，他的花仿佛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老人家住在漢濱區張灘鎮，他家里不種地已經很多年，他在田地里培育各種桂花樹，有月桂、季桂、金桂等。他說，金桂花色艷麗，香味濃，花期比較短；季桂每季度都開花，仿佛友人偶爾被想起；而月桂月月都開，就像老朋友時時都在，更討人喜歡。
一直都記得老人對桂花的解讀，也正是這樣，我對月桂更是情有獨鐘。那一棵桂花樹，真的如老友，夏日炎炎，它送來縷縷清香；寒風陣陣，它依然飄逸著清新的味道。只是它突然地枯萎，我來不及揮手告別。
今天中午下班，剛好又遇見這位老人，三輪車上剛好還有一棵未賣的月桂，他說，最后一株，就給三十塊吧，拿回家就栽進盆里去，放到陰涼的地方，一周之后再放到有陽光的地方，肯定包活的。
付過錢，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它，走路拿回家。還是那個花盆，剪掉自帶的塑料花盆剛好放進，再添了一些黑沙土，澆透了水，用力按了按黑土，才放心地開始做飯吃。
不知為什么，栽好這棵桂花樹，仿佛瞬間就消逝了心中的陰霾。曾經的自責消散了。這一次，一定呵護得再細心一點，養得更久一點。
每一個養花人或許都有這樣的經歷，越是在乎的那花，越是經不起風吹雨打。比如，過度澆水，根就泡爛了；過度施肥，也會好吃難消化；過度憐惜，放進溫室，見了風雨就折腰。花也和人一樣，該吃的苦一個都不能少。現在想來，上一盆桂花也正是被過度呵護，才廢掉的。
凜冽的風，透過玻璃窗，發出嘩啦嘩啦的刺耳聲，我總是擔心吹折了枝葉，就索性把它移到書桌上。心想，就陪我過一個沒有風霜雨雪的暖冬吧。室內的溫暖，并沒有給桂花延長生命，而加劇了它生命的消亡。
書桌萬般好，就是缺陽光。冬日稀有的太陽光，偶爾灑落在大地的角角落落，卻無論如何都照不到我書桌的那盆桂花。因為，書桌靠北，而且在書房的東北角，即使光有折射現象，也無法拐彎的。
安康的冬天并不算太長，對于不喜歡冬天的我來說，很多時候，下班了，我都坐在書桌前看書，抬眼就是桂花，那一簇濃郁的綠色無數次緩解了我眼睛的疲憊，我以為它就是該為我服務的。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女兒寒假回家后，有一天晚上，用手撫摸桂葉，感覺格外粗糙，好像缺少水分了。我才瞬間醒悟，自從搬進書房，這桂花好像都沒有澆過水，沒有施過肥。慚愧作祟，立刻補足了水分。期待桂花喝足，再回到從前的樣子。我的幻想沒有變成現實，葉子與日漸黃，樹干枯成黑褐色。
春風捎來春意，我剪掉了枯枝，把花盆移到窗臺上，兩個周過去了，沒有發芽。我試著折斷枯枝，咯嘣一聲，比鍋巴還脆。
移出舊根，只待新客入住。等了好幾天，也算是遇到了今兒這個好日子，又遇到了賣桂花的老人，又有了新的月桂新的牽掛。愿這一株月桂能夠被主人善待，能夠不被主人瞎折騰，能夠好好活著，天天常綠，月月開花，年年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