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雅莉
最初知道荼蘼，是堂哥寫給我的贈語：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再次聽到荼蘼是在孫儷的《愛如空氣》這首歌里：幸福就像花期，開到荼蘼。荼蘼花開，表示感情的終結。愛到荼蘼，意蘊生命中最燦爛、最繁華或最刻骨銘心的愛即將失去。
讀了宋代王淇的《暮春游小園》，才知何為荼蘼：“一叢梅粉褪殘妝，涂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墻”。荼蘼盛放后，預示著一年花季的終結。荼蘼過后，春天便不再了。
盛夏，我在北京遇見了荼蘼，更是難忘：一排排綠白相間的荼蘼樹，郁郁蔥蔥，惹人愛憐，艷麗、潔白、繁盛，看到它們怒放的模樣，方知什么叫花團錦簇。它們掙扎向上，綻放出所有的光芒，即便開到“花事了”，也要讓世間看到這樣的努力與決絕，哪怕只是一瞬，只開一季，也要叫人一輩子不會忘掉。
荼蘼于盛夏時節開放，于“花事了”中頹敗。與其說它經歷了芳華再到窮盡陌路，淡泊的凄美，我倒覺得，它的落寞與孤寂，是所有芳菲里最持久，也最深厚的。它知道自己開過之后，人間再無芬芳，只剩下開在遺忘前生彼岸的自己，所以它才開得那么怒放，開得那么壯美。有人說，花兒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飛翔；無愛無根的土壤，要到死亡，才會再萌芽開花，我想，荼蘼的身世正是對這一言說的全然注解。
《紅樓夢》里說：“吟成豆蔻詩猶艷，睡足荼蘼夢亦香。”這是對荼蘼的贊許，連夢都成香的了，這令人喜歡的溫潤的香，是奔放后的婉轉、熾烈后的婀娜。
荼蘼的芬芳是美麗的，也是孤獨的。不迎合季節，卻讓季節因為它的出現而完滿。那一株株或粉或白的荼蘼花，配上綠油油的葉子，是最高明的油畫家都描摹不出的秀麗。風吹來，花香把你包圍，這是春和夏的再一次饋贈，是溫柔的繾綣、纏綿的激蕩。
童年時代，我和小伙伴一起在故鄉度過了快樂無憂的時光。故鄉的河流山川、田間院落到處都有鮮花燦爛開放，春天更是萬物蓬勃，花的海洋。迎春、油菜、荊棘、芍藥，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兒都綻放在眼前，爭奇斗艷，迎風飄香。和荼蘼花比起來，它們首先得到了春天的青睞，春天把最后的溫柔呵護給了荼蘼花。那時，我們成群結隊，一起看夕陽，看遠山，看河流，看裊裊炊煙，吃百家飯。那時的生活才是田園牧歌，沒有長大的煩惱，爺爺奶奶及長輩們的呵護讓我每天都健康快樂。
而今，我們兄弟姐妹都分別安家立業于各大城市，忙碌的工作與生活讓我們疏于見面，感情卻從未淡化。堂哥是我們這一代兄弟姐妹的老大，因不滿意自己的工作，為發揮特長，報考了西安美術學院設計專業，畢業后有了自己的創業小團隊，一路風生水起。后來投資失敗，歷經了三年的坎坷與波折，現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起點，他始終把自己武裝得很強大，也許是排行老大，也許是要給我們做好表率，他總是那么堅強，縱使在非常艱難的時期，他也從未抱怨，依然保持一顆積極向上的心，努力嘗試改變自己的命運，從不放棄綻放自己。
一生中，我們走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人，或浮光掠影，或惦念夢中，或成過客，或成一輩子的記憶。不必糾結于當下，也不必太憂慮未來，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當我們經歷過一些事或人后，眼前的風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誰都有孤單心事，成熟也許不過是善于隱藏，滄桑也許不過是無淚有痕。有一天，當我們站在生活高處，回看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會感謝現在的努力，感謝那個在道路上不斷奔跑的自己。
生活需要磨煉，人生更需要洞悟。縱使生活艱難，前路陰霾，還是要繼續向前走。有的時候傷害與失敗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或許會讓我們變得更好，只要一直朝前走，走到最后。
一年的時光轉瞬即逝，忙忙碌碌的日子，無暇顧及流失的快樂與傷感，收獲與遺憾。不管怎樣，我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從未改變，恰如荼蘼花對春天的回報一樣決絕，執著。
愿我們穿過落滿荼蘼花的小路，在下一個早春的暮色里相遇，讓荼蘼的幸福蔓延到另一個花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