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
我愛秋，不是因為要引詩情到碧霄，也不是因為她梧桐更兼細(xì)雨，而后冷冷清清，詩意的令人窒息。我是喜歡秋的味道，秋的顏色。秋的味道不在于花花粉粉的沉香，而是一夜秋風(fēng)后山野飄來的微微的秋收氣息；秋的顏色不在于一味的綠，而是五彩斑斕，淡雅的黃、熱烈的紅……繞是喜歡的顏色總能找的到。走過很多地方，總覺得南方的秋不夠明顯，不夠入味兒；江南的秋又太溫柔，有其形而無其神；塞北的秋則太過凜冽，不是秋的本意。唯故鄉(xiāng)的秋我最滿意、最喜歡。
故鄉(xiāng)的秋，最令人喜歡的是野菊。至九月，菊花吐蕊。籬笆外、池塘邊、山石左右———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菊花一簇簇、一擁擁正盈盈淺笑，芳香四溢。花開正艷，滿山的樹葉紅了，層林盡染，忍不住的贊道：“好一個秋！”
藍(lán)的天，白的云，黃的花，紅的葉，清的水，相互映照，為山野添加一層夢幻的衾裳。而在那山天相接的地方，天的藍(lán)色與葉的紅色在天地間相映總能看到淡淡的紫色藏匿在一抹薄薄的煙霧中，時隱時現(xiàn)，像個在躲迷藏的娃娃，按捺不住總想看看捉迷藏的在哪兒。在山水相連的地方，靜靜的水面倒影著藍(lán)天白云、遍地黃花、漫山紅葉、淡煙紫霧，那長長的河面像一幅巨大的畫卷綿延向遠(yuǎn)方，亦真亦幻，和真的比起來另有一番韻味。一時魚兒麇集，萬頭攢動，激起層層漣漪，一圈圈相互碰撞，濺起水花，那幅畫卷頓時如同青花瓷器摔在了地上，破了，碎了，各種顏色從裂縫中流溢而出，流光溢彩，染了一條河流。在清晨陽光將強(qiáng)未強(qiáng)的時候和傍晚陽光將弱未弱的時侯這種情形最多，最唯美。
秋高氣爽，風(fēng)欻然而至是常事，有時風(fēng)兒從山野來，帶著一縷縷野菊、秋實的芳香，走著舞著迎面撲來，不由自主的吸進(jìn)去，登時心目澄明，沁人心脾；有時又從河面來，夾雜著些魚水的腥味，細(xì)細(xì)嚼著，慢慢咽著，啽默不語，心也隨風(fēng)而去了…….
夤夜人靜，只聞窗前楓葉颯颯作響，驚起滿巢鳥兒，吱吱喳喳，翙翙飛來飛去，臲卼難安。風(fēng)停了又聞“滴滴答答”的聲音，想必是葉落著地。再過一會兒，風(fēng)又來，先是微風(fēng)，后稍勁，有如歐陽子所說：“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澎湃，如波濤夜驚，風(fēng)雨驟至。其觸于物，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趕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聲。”
打開窗，皎潔的月光灑下來，鋪在地上，像銀色的地毯。用手去撫摸，月光就會黏在手上，像一雙銀色的手套；用腳去踩，又裹住了腳，像一雙銀色的鞋子；索性站在窗前月下，全身銀光閃閃，綝麗的像一個夜色中的王子。望著天空，淡淡的藍(lán)色里，月明星稀，干凈養(yǎng)眼。月光盡管明麗，但還是朦朧了所有的景致，在迷離的夜色下減淡了他們的墨色，卻也還原不了他們原有的色彩。唯有河面上“月光如水水如天”——脈脈的流水上面月光熠熠閃動，波弱色淺，宛若有聲。看著山中的夜景淺淺的、輕輕的，半透半明，半顯半素，半豐半儉。說他是一幅水墨畫吧，似乎又點綴著星星色彩；說他是一幅油畫，又好像不盡其然。人也顯得半醉半醒，半愚半智，也或許是山醉了，水醉了，人更醉了。
清晨，雨滴在竹梢上，聲聲的、點點的扣著心扉，流進(jìn)心窩，又溢出心畔，湮沒了一秋幽夢。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推開門，霫霫小雨，雰雰煙霧，真是“靄藹停云，濛濛時雨”，就好像是陶侃在我眼前吟唱一般，體會很深。雨滴落在樹葉上，洗凈了灰塵，秋葉如同剛剛刷過漆，剔透明亮。偶爾一滴水珠落在葉上，又滑下去，掛在葉尖，將下未下，晃來晃去，像受了委屈的大姑娘，晶瑩的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可巧，河邊的垂柳下一位老翁正在垂釣，空濛的雨中，他卻傲然獨坐，瀟灑不羈，似乎唐寅酣飲在他的桃花塢的花前，杜翁恬適享受他的涴花溪畔。霧來了，籠罩了河谷，籠罩了大山，飄飄渺渺，令人忘乎所以。
故鄉(xiāng)的秋，晴有晴的好處，雨亦有雨的味道，但時光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賞個秋，就在看漫山紅葉、野菊時，時光隨秋風(fēng)落葉而去，時光隨野菊花開花枯而去；伸手挽留時，時光又隨袖邊拂來的清風(fēng)而去，總是在酣賞時，冬悄悄地來了：葉落盡了，野菊抱香枯萎。人卻意猶未盡，只能待來年。
漂泊多年，偶爾在故鄉(xiāng)遇到一個秋，感觸頗深。“月是故鄉(xiāng)明”，其實秋又何嘗不是故鄉(xiāng)美！
（作者系旬陽縣銅錢關(guān)鎮(zhèn)赤巖初中教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