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星海
從高處向低處俯瞰，清凌凌的任河與漢江交匯的岸邊，一塊塊綠油油的山坡上，聳立著無數座陳舊古老的民宅，高低不等，錯落有致，相互連通。從李家隔墻可以看到張家的炕頭，開大門就可徑直走向王家，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街道，展示著這古城的人世滄桑。
這是我20年前到了秦巴山中紫陽縣城后的第一印象。有人說，紫陽縣城與重慶市是姊妹城，我是紫陽的老常客，可以告訴大家，它比重慶更秀麗。來紫陽旅游觀光，不喝當地的富硒茶不到小城的石板街道溜達一番，就等于沒有來過紫陽，或者說就沒有看懂紫陽風士人情的深沉美。我每次來到紫陽，清晨和黃昏都會來此地自由自在的徜徉一番，照當地人的話說：這人怪怪的，他每次來這里看啥呢？
實話實說，我是為了再看紫陽茶鄉的巨大變化的！
而今的紫陽，山清水秀，高速公路四通八達，脫貧攻堅步伐穩健，中國硒茶之鄉名不虛傳。但是，我老是愛追尋古城的記憶，以文化人樸素的情懷，打撈著這里即將消逝往后不能重生的珍珠碎片，就想珍藏起對著名茶鄉一種最醇厚的詩情畫意來。
這是已亥年夏天的一個凌晨，濃霧還籠罩著山城，我便從東城門樓下的石板路向下走去。“吱呀”一聲，半道上一店鋪的木板門隨即大開，天空中的晨曦就照射了進去，把房上的灰色磚瓦照得更加清幽。房檐下的街坊木版上，有一行遺留下來的朱紅色毛主席語錄，清晰可見，默不作聲地向人講述著已逝的蹉跎歲月……開雜貨店的老板娘自豪說：“這古木結構的老房子，也有近百年了”我瞅看了半天，信了。再沿石板路向下走，突然眼前一亮，這座水泥小洋樓的門旁，懸掛著一招牌——“豐源茶館”，老陜青茶的清香，頓時在這條深深的小巷子里頭飄散起來。沿石板路而上，再轉了一圈子，又是一茶店的招牌——“萬香茶館”，雖然我未能在這兩處茶館去品茶論道，但昔日漢代貢茶，今日馳名商標的紫陽茶，其發展軌跡可見一斑。
繞道而行，就在這彎道最深處的一隅，隱藏有兩個文化人必去的單位，縣文旅廣電局與縣文化館，上下相聯對望，別小看這兩個“衙門”，藏在深巷有遠客，常是文化名人交流聚會的地方。紫陽縣鄉土名人、作家張宣強曾告訴我說：著名作家賈平凹兩次來紫陽，題字寫文給他們進行文學講座都在這里頭，其散文代表作《紫陽城記》就是在此完成的。
在一片茂林修竹的掩映中，輕輕地走進文旅廣電局的小門，院內音樂繞梁，民歌四起：“郎在對門哎 唱山歌哎；姐在房中哎 織綾羅喂”“人不唱歌不新鮮，山歌不唱不開懷……”吼得正響的是一幫子業余歌手，為參加全省慶祝建國70周年大慶文藝調演，正在緊張地排練著節目，這把民歌之鄉的真情實感全都抒發出來。怪不得電影《郎在對門唱山歌》一炮打響，的確真實反映出了紫陽的風俗人情，讓外地人十分向往。
我悄悄環視四周，抬頭一看，墻壁上懸掛著的兩個金光閃閃的大獎牌，一個是紫陽民歌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另一個是中國民間藝術之鄉，都是國務院公布和文化部授予的，可以說含金量是沉甸甸的，對于紫陽肯定名副其實。
紫陽縣城雖小，但可謂寸土寸金，每處都旺發著財富和生命的色彩。譬如居民們在房前屋后點瓜種豆，見縫插綠就成為一大風景。石板房和小洋樓的屋頂上，花團錦簇，本來就在山澗的河堤上，并不缺少這些人為的花草，但他們還是注重移花接木，注重環境美化，顯得十分的恬靜舒暢。當外地人獨自散步，宜人的景色就會讓人留連往返。冷不防在青石板路上，迎面走來一少婦，輕盈的體態，抬頭挺胸，步子輕緩，倩影在流動中遠去，讓人過目難忘，任河、漢江水一樣的柔情就會漫過人的心頭。紫陽山城的大街小巷，就像浪漫詩人戴望舒筆下的風花雪月……
常有人問我：你到紫陽有什么樣好看的？我說：紫陽風情要七分看，三分想，還要加上再回味。到了黃昏時分，我又轉到了任河江邊的輪渡碼頭，是在一處新修的休閑觀光平臺上，看到了這番生活化圖景——
三五成群的女人們，大多婀娜多姿，或打太陽傘，或戴太陽帽和墨鏡，摩登時尚的與大都市里頭的模特沒有什么樣。烏黑的頭發，有的也有意染成黃棕色，高挽或飄逸，赤膊露背，吊帶裙子包裹著纖細的身軀，極顯悠閑和前衛化的風姿。這紫陽縣，好像是盡養女人不養男！陰柔之美幾乎無處不在，又有人說這是茶喝出來的，能讓青山綠水綻放出奇葩。這一方水土的靈氣喲，確像是清明前后的嫩芽茶，十分富貴和嬌媚，給人一種“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的浪漫與風雅。
紫陽留給人的不光是這些，喜愛言情小說都市里頭的少男少女，每年放了暑假就相約結伴，背上畫板，攜帶彩筆，或拿著照相機，慕名而來，放飛思緒，尋訪到這條石板街上，樂不思家。畫攝山城晨光，任河波濤，把紫陽的小橋、流水、茶園、人家的美景全都融合一起，隨后彰顯放大，懸掛于都市的客廳或照相館的櫥窗中，在展示自己成果的同時，也為紫陽作了免費的“活廣告”，不時還要向親朋好友炫耀說：陜南有個紫陽縣，秦巴山中是明珠，那里是中國最美的茶鄉。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擋住的誘惑，立即變成了行動。到了第二天，又有一大批游客乘火車、坐大巴要趕往紫陽，山城的石板路上，山坡的茶園里，人頭在攢動，贊嘆聲不斷，鶯歌燕舞紫陽縣，這小城里頭的故事真多而又新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