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8點，程婷都會準時上班，開始一天的工作。今年剛滿20歲的程婷是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酒店管理專業的一名學生，另外一個身份，則是浙江柏星天悅酒店的員工。
和程婷一樣，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經管分院共有130名學生擁有“雙重身份”，既是學生，又是企業員工。他們正在和學校、企業一起探索新的職業教育培養之路——“現代學徒制”。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經管分院院長李秀麗介紹說，新的探索源于過去很多年“訂單式培養”的職業教育模式，“可以說是一種升級版”。
按照慣例，職業院校的學生必須完成至少1年的頂崗實習，但在現實操作中，專業完全對口的實習崗位并不多，有的管理學專業學生被安排在超市、連鎖店，從最基礎的倉儲貨運做起，被誤認為是“被學校賣給企業”充當廉價勞動力。也有的學校曝出讓護理專業學生上流水線組裝電子元件，學校通過用工“中介費”牟利的丑聞。
關于職業院校學生的頂崗實習，是“學生工”還是“真實習”的爭論一直沒有停下來。
如何讓學生所學專業與實習崗位更加匹配，使學生更有職業歸屬感，成為這場新探索試圖解決的問題。探索中，學生進入學校的第一天就在企業和學校的雙重教育主體下接受職業教育，實習時，學校派老師和學生一起入駐企業，企業派業務骨干充當學生的師傅，大部分學生有了企業“主人翁”的意識，吃了“定心丸”走上職業之路。
“把自己當成打工的，那一輩子都是打工的”
性格內向的唐文仁一度找不到人生方向；對于未來，唐文仁并沒有長遠的規劃。混個畢業證，隨便找一份工作是唐文仁最初的想法。
唐文仁沒有想到，從超市門口迎賓員到門店部門主管，自己只用了不到1年的時間。這樣的變化從去年6月開始，“當時只知道自己要到杭州一家沃爾瑪超市進行頂崗實習”。盡管早有準備，唐文仁還是打心底里認為自己有可能被當作廉價勞動力。
唐文仁對這次實習并沒抱太大期望，實習的第一天，他被安排在超市門口當迎賓引導員，“這對我來說‘太有挑戰性了’。”唐文仁從一開始就拒絕這樣的工作安排。
“我做不好！”唐文仁找到超市給自己安排實習工作的師傅，要求更換崗位，師傅以要嘗試新挑戰為由拒絕了他。被拒絕后的唐文仁只好硬著頭皮走上了迎賓引導員的工作崗位。
上崗前，唐文仁非常緊張。他突然發現自己眼中很簡單的工作其實并不簡單。他無數遍暗示自己不要緊張，還連做了幾次深呼吸，但在超市開門營業的那一刻，他開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臉上肌肉僵硬。
第一次挑戰徹底輸了，兩三天后，唐文仁慢慢習慣，也漸漸變得自然，學會了用單位要求的“三米微笑”服務顧客。成功挑戰自己的唐文仁就像打了勝仗一般，開心極了。
“原來做好一件事情的感覺這么爽。”唐文仁開始不斷挑戰自己，尋求新突破。10多天后，唐文仁從迎賓轉到了收銀。在收銀的崗位上，細心的唐文仁沒有出過差錯。
英文底子差的唐文仁為了能看懂公司內部郵件的內容，只要一有空就會背上幾個單詞。“每天都要學習新的英語單詞，最開始的時候真的難受。”唐文仁笑著說。
除了完成超市的日常工作，唐文仁和其他同學每個星期都需要重新回到“課堂”上課，課程內容包括零售、營銷等方面。學校帶隊駐扎在杭州的老師不僅要給學生上課，還要參與到企業的日常工作中，同時還需負責所有同學的安全、心理疏導等問題。
當學生按時完成企業、學校共同制定的學習計劃后，就可以辦理正式的入職手續。“愿不愿意留下來一起工作？”即將順利完成學業時，超市經理的話讓他激動不已，經理也很高興，唐文仁的成長蛻變有目共睹，他已真正融入了企業。
唐文仁總結說，實習的起步非常重要，慶幸自己在實習時沒有用“廉價工”的心態走過場，學校、企業聯手進行的新培養模式讓自己有了追逐事業的動力，如今，屬于自己的人生事業從世界500強連鎖企業開始了，“把自己當成打工的，那一輩子都是打工的。”
從為他的學生提供機會到為我的員工創造條件
“師傅教導我，對待客戶一定要熱情、耐心。”去年6月正式入職沃爾瑪的郭興月曾是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2014級工商企業管理連鎖方向“現代學徒制班”的學生。
“我每天要對上百個人微笑，慢慢地練就了銷售人員的必備能力。”剛到沃爾瑪實習的郭興月很快被經理看中，幾個月后被抽調去參與大單購物崗位學習。
現在，郭興月又被調往現金房管賬。“每天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很累，但也很充實。”郭興月喜歡現在的工作狀態，“沒有想過離開”。
陳飛是沃爾瑪公司的人力資源區域經理，也曾是郭興月實習超市的負責人。“我時常觀察這幫學生，發現他們不怕苦、學習認真，而且虛心、不懂就問，進步很快。”陳飛期待這批學員能早點畢業，為企業注入新鮮的血液。
如今，沃爾瑪華東百貨有限公司杭州臨平分店與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已經合作了9年。這些年的探索逐漸深入，從一開始的免費為學生提供實訓機會，逐漸到選派骨干專門為在校生授課，再到現在的與學校共同制定育人計劃，并專門為聯合培養的學生入職后開辟晉升通道，讓學生到職員一路無縫銜接。
這背后是真金白銀的投入和巨大的人力成本，之所以愿意持續進行這場探索，陳飛解釋說，一方面公司門店眾多人才需求量大，另一方面為公司培養年輕管理層儲備人才。傳統的社會招聘雖然成本低一些，但找到的職員相較于高職院校培養出來的學生，基礎理論知識不夠扎實，相對自由散漫，流動性大，難以職業化。
“職業院校的學生經過培訓后，一旦認同了企業文化，在職業發展的路上進步很快。”陳飛說。在他看來，從為他的學生提供機會到為我的員工創造條件，是這場新探索的內涵所在。
和陳飛一樣，李秀麗發現，這場新的探索可以使職業教育少走彎路，能將學校的教學和企業發展高度融合在一起，這一點對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至關重要。“行業龍頭企業深度參與教學和專業建設，能讓我們的課程設置緊跟行業前沿，讓學生掌握的技能、知識也比較新和全面。”李秀麗說。
學校和企業如何真正“雙主體”育人
和杭州沃爾瑪一樣，謀求與職校開展校企合作，成為嵊州市柏星天悅酒店管理有限公司進行轉型升級謀求一線酒店管理人才的“法寶”。
在離杭州130多公里的嵊州市柏星天悅酒店管理有限公司，50多名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的酒店管理專業的學生開始為期一年的實習工作，該公司挑選業務骨干與職校學生結成了師徒關系。
“工作”過程精準對接教學過程，將頂崗實習作為專業課程納入人才培養方案，將專業知識融入頂崗實習項目、專業技能融入現場操作，讓學生帶任務到頂崗實習現場，將畢業設計與現場任務融合，并與企業共同設計評價標準。
學生在實習期間，接收實習生的公司不僅要承擔學生的業務培訓，還承擔相關專業教學改革。“課程設計是我們的另一大亮點。”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經濟管理分院教師令狐榮波介紹道，課程分為理論教學和實踐教學，理論教學設計是根據企業的崗位人才需要來共同開發和設計課程。
現在，沃爾瑪臨平分店針對內部員工的70多條培訓標準已經被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經管分院納入了培訓課程。
而這些都只是貴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與各大企業共同創建“雙主體”育人模式的其中一環。挑選優秀的老師和學生同時入住實習企業，是另一個重要的方面。跟崗環節中共同開發的課程由企業專門培訓老師和學校駐地管理老師共同承擔，
“校企雙主體育人還可以解決長期以來頂崗實習中普遍出現的管理粗放、學生‘放羊’問題。”令狐榮波說，校企雙方深度融合，真正實現了“雙主體育人”和“雙師施教”，做到了“招工招生一體化”。
李秀麗看來，這場探索為破解“學生工”還是“真實習”矛盾帶來了“曙光”。她分析，“曙光”的背后是社會產業結構調整和發展的需要。“產業的升級需要高素質的勞動者來支撐，需要入職前就具備工作本領和文化認同，而職業教育正好可以培養出這樣的勞動者”。（裴江文）
